计划逃跑的那天,天还微亮,趁着值守的士兵换岗时,他们来到了预定集合的地点,让他吃惊的是,和不安的预想完全一样——等待他们的是全副武装的骑士和源术使。
在成熟的诺以该尹面前他们全力施展的源术根本就是过家家,只是一个回合下来他和海娜尔便再起不能。
莱特却安然无恙。也不能这么说,他被骑士用脚踩在脚下,拿剑抵住脖子,像条肉虫子一样挣扎,是比他们被源术轰得体无完肤要强。
“跟说好的一样,我把他们带来了呀,我不是谋反者!”
那张惊恐的脸让米歇尔并不觉得面目可憎,他只感到好笑。
“并没有,我可没见到他们口中的同伙。”
“所以不算数。”教官笑眯眯地看着他。
“怎么……怎么会,我们明明说好了啊,帮你们抓住想逃的叛徒,就带我去见爸爸!我跟他们不一样,我爸爸是帝国人,不信你看我的项链,是爸爸给……”
“吵死了肥猪。”教官把脚踢进他的嘴里。
“爸爸~爸爸,好啊,我成全你送你去见‘爸爸’,带他走吧,去西区地下室。”
源术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像是在争求意见。
“没错,带他去吧,上头要是怪罪下来也是我担责。”
莱特被源术使拎起他的胳膊,拖拽着他消失在军营中。
“那么,你们也该跟我讲讲是谁出的这个绝妙的点子了吧?啊我说的是你们三个里是谁策划了这一出,不是那个帮你们忙的好好先生,恐怕你们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姓名,我们自有安排。”
“是我。“米歇尔回答道。
“哎呀呀,居然是我们的小米歇尔,你明明平时一副脑筋不怎么好的样子,真是我错看了啊。”
他心里绝对有数,根本不想理睬米歇尔,转头看海娜尔。
“你也有今天啊,明明以后能成一名了不起的源术使,为帝国鞠躬尽瘁,可惜了,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姑娘。”
他把目光投向少女衣衫不整的身体。
”既然主犯已经承认,就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了,来,海娜尔,让我再看看你对帝国的‘忠心’吧。“
“至于你,米歇尔,好好在禁闭室里享受处分前最后的时光吧。”
被关在无光的密室里,在意识朦胧中,他回忆起少女看书的模样,她坐在台阶上翻着书页,用平静温和的声音向他们讲述,只有在这个时刻,少女才显得不是那样冷漠,拒人之千里外。
米歇尔向她问起从哪里得到这些书时,她只是笑而不语。
海娜尔不知道的是,她每每敷衍过去的时候,少年心里作何感想,当他决定跟上像往常一样独自前去见给她提供物质帮助的人时,又怀着一种怎样不安的心情呢?
他直到今天还逃不出那晚所见的梦魇——平日里负责他们的帝国人教官带她走进那顶帐篷,她没有抵抗。接下来在那张铺满稻草的睡毯上发生的事情让他在后来光是想象就会作呕。他坚信海娜尔是这场丑恶交易的牺牲品,她一开始屈于大人的威胁,想必对方后来是为了堵住她的嘴才答应施舍一点好处。可是……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一想到海娜尔一直以来在他们面前的故作坚强,还有谈及自己的梦想时闪光的眸子,他就感到悲愤。
他想发出呐喊:这一切都错了!我应该去救她,从那头野兽手里把她抢回来!
但那弱小的身体却待在原地无能为力,他反复诘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救她,本该去救的。
他讨厌这样苟且偷生的自己,只希望惩罚早一些降临,带走他这条无用的生命,终结生为诺以该尹持续不断的痛苦,除此之外再别无他求。
他这次算是保护到她了吗?
“出来,上头决定了你的发落。”推开门的人是教官,他把光亮重新带给米歇尔。
“他们一致决定将你送去做勘佳查的源术密弹,开心吧,作为一个拉斐也能将自己的生命完全利用……啊,这说明你并不是一个完全没用的人,我是不是不该叫你拉斐了?”
低劣的玩笑,充满恶意的口吻,男人自说自笑。
“在你加入他们之前,我让你见见你的小伙伴们‘最后一面’。”
士兵们押着米歇尔,他们来到集中营的广场上,中间竖立着一个冒着黑烟的十字架。
他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形坐在十字架下面,脖子和手脚被绑在十字架上,被火烧得焦黑,露出熏黄的骨头。
教官背对着米歇尔喃喃自语。
”我主持了这么多场审判,最大的感触就是生命在死亡的折磨下都会变得异常脆弱,什么梦想,什么希望,都不堪一击,你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这一点你们半妖和我们人类没有区别。没想到被火烧灼的喉咙还能发出那么刺人心扉的尖叫,这次也长见识了呀,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不留个念想吗?别那样瞪着我,收下吧。”
教官从尸骸上扯下一根小指骨,塞到米歇尔的怀里。
“哦还有这个。”他一拍脑袋,掏出莱特的项链展示在米歇尔面前。“你看看我,差点忘了。”
“被那个小鬼一说我真的气得不行,那是污蔑,污蔑懂吗?帝国人才不会和怪物孕育后代!”
“所以我把他丢进尖啸兽的笼子里去了,喏,项链我还特意洗过了,要把这玩意儿从一堆魔物粪便里捡出来差点没把我恶心死。他真是个讨厌的家伙不是吗?没有他告密说不定你们已经成功了,没骗你,最近真是离谱呀,各个集中营接二连三的出现集体暴动和逃跑,整得军心不稳,大家都焦头烂额啦,还好在咱们里找回了些面子。“
苦难究竟是什么?
米歇尔一直没有答案,事实上他在经历过这些后还是连受苦是种什么滋味都不清楚。
因为他是这样幼小,缺乏分辨能力,成长在丑恶和粗暴的环境中让他最先学习到的待人处事的经验便是残酷。误以为这世间的模样都是如出一辙。
被人误解被人歧视。
这是一种不幸,缺失体验幸福和爱的不幸。
这种不幸带来的幻痛时至今日依然围绕着他。
那份想为朋友们完成遗愿的动力逐渐减弱。
米歇尔在连日跋涉的疲惫和饥饿下,最终还是在大雨中放弃了挣扎。
他面朝下倒在水洼中,他闭上眼睛,任凭雨水灌进咽喉,幻想就此死去。
他想知道生命是否都有灵魂,又是否有来世,假使能迎接崭新的人生该有多好。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坐在这里?“
海娜尔向远离人群独自蹲着的米歇尔搭话。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一缕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他的眼睛上,他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和十分有乡土气息的装潢。
还是梦吗?
他忽然发觉右手被某人握着,那份触觉并不讨厌,很温暖,很柔软,让他安心。
他头上放着一块湿乎乎的抹布,努力伸出手拽了下来,这一动惊醒了身边的人。
“我睡着了?哇!哇~”
抖着一对小巧犬耳的卡雷斯族女孩猛地坐起,尾巴跟着一起竖起。
“你你你醒了……”
她立马把脸蛋探向还在床上迷糊着的米歇尔,眨巴着桃红色的眸子。
“呜呜,呃,你能不能先松手?”她涨红了脸蛋,视线不偏不倚地和米歇尔对上。
米歇尔这才注意到他将少女的手都握出了印子,那只死死握住少女的手是只修长纤细的人类的手。
“我……我叫医生去!”
少女急匆匆地甩开了他的手,从凳子上蹦起来,飞快地跑出房间。
“医生!医生!他醒了!”
她的大嗓门和踢里踏拉的脚步声回荡在房间里。
咚咚咚。
她还真是精力旺盛呵。米歇尔这样想道。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努力想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脑海里却不自觉回想起第一次和海娜尔相遇时的场景,她和这个少女散发着完全截然相反的气息。
凛然,孤傲。平淡的嗓音里透着些许冷漠。
在漆黑的夜里她静静蹲在米歇尔身边,这样介绍自己:
“我看到你被大家欺负了,他们叫你怪胎,我和你是同一种人哦。“
“我想你对我也有耳闻,没错,我就是那个在背后经常被他们指点的海娜尔。”
“作为同样被讨厌的家伙,今后就请多多指教咯。”
咚咚咚咚。
刚才飞奔出去的少女像是想起什么事似的,马上折返回来。
“那个,我叫安露弥!”她拍着自己的胸脯,骄傲的说道。
“你呢?快告诉我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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